“好的,我马上联系掏粪工。”正骑着电瓶车,在上班途中的徐若水一瞄来电显示,就知道是洪祥瑞打来的,连忙靠边停了车,接上电话。他知道,联民站老洪一大早就打他电话,一定是又有什么“百姓无小事”的要紧事催他办了。
徐若水是西城区第一批通过全区统一招考,录用到社区工作的80后大学生“村官”。从一名普通专职社区工作者一路爬升到社区党委书记岗位,他用了整10年青春时光。
但到目前为止,当时全区考进社区当“村官”的几十名大学生中,目前能当上而且还在社区书记岗位上工作的,目前就只有他一个,所以尽管他在社区混了十几个年头,也算是资深的社区老专职工作者了,可社区居民群众们还是习惯性叫他为小徐书记。
“志豪,你现在在哪?就在工人路上?好,那你马上到旱厕掏粪,旱厕粪便排不出去了,早上有居民到人大代表联民站反映了。”胡志豪是小徐书记从小学到大学的同村同学同玩伴,是铁哥们的关系。
自从徐若水当上社区书记后,他就主动报名成为了铁路社区义务志愿者,社区里头最脏最累最没有人愿意干的活,基本上是由他给包揽的,当然,旱厕掏粪这种让一般人一听就敬而远之的最脏活,自然就非他莫属了。
铁路社区是个老、旧、破社区,是乌州市著名的棚户区,几乎与乌州市火车站同时代,始建于1931年。如今大多数棚户建筑是建于建国初期的低矮小平房,区域内没有地下管网等城市基础设施,道路不仅窄小,而且弯曲不平。
自上世纪九十年代后期,铁路部门成建制单位的“总部”大多搬到省城甚至到了上海,留在铁路社区居住的不是铁路单位的老弱病残弱势人员,就是农村进城的打工仔妹,还有就是各个单位的离退休人员。社区365位党员中,80%是铁路部门和其他单位的离退休干部,年龄在70岁以上的占90%以上,下属18个支部中,有15个支部的党员平均年龄在75岁以上,尽管他们也有机会迁移到上海、省城等大城市,但由于对乌市的感情依恋,不愿意再迁,客死他乡。所以然,铁路社区居民中三教九流,什么层次的人都有,不乏藏龙卧虎类人物,是乌州市城市中心区域人群情况最复杂的集聚区。
尽管时光翻到了二十一世纪,由于拆迁改造区域红线规划的原因,棚户区的基础建设,无论是铁路部门,还是乌州市政府,基本上都不再投入。
脏乱差、老旧破,不要说与现代化新城区相比,就是与如今正在开展的轰轰烈烈新农村建设,共建美丽乡村相比,也是相差万里,几乎成了被人遗忘的角落。
尽管社区居民群众怨声载道,不和谐之声几乎充塞着小街小巷的每个角落,但一旦真要实施拆迁改造,却是困难重重,危机四伏。
十多年前,当时的市委、市政府曾经开启过拆迁程序,一度激化了各方矛盾,影响了社会的和谐稳定,有关方面考虑到难度和社区维稳风险实在太大,加上当时市委主要领导走马灯似的调动频繁,一任领导一个思路,棚户区改造工程就这样年复一年地拖着。
以后接任的几届市委、市政府领导不说拆也不说不拆,有如腹中的死胎,除了开始时段有过粗粗的统计调查以外,其实没有实质性启动过。
铁路社区工人路上有个自发形成的马路菜市场,卖菜的临时小摊小贩们几乎清一色来自附近城郊村的老菜农,价格也相对要比正规的农产品市场便宜得多,所以在早上上班前和下午下班后二个时间段上,那买卖场面,绝对不逊于农村的马路市场。特别是早上那个人山人海场景,比之大型农产品商场的人气不知要旺上几倍呢。
城管部门虽多次强行取缔,但市场还是有很强的内在生命力,是任何行政行为所难以泯灭的。其他负面因素暂且不说,光光就环卫这方面来说,就给社区居委会带来了很大的压力。
工人路上没有公厕,再者,人们的卫生习惯不是那么好,随地大小便、随便乱扔拉圾等现象和行为也是见怪不怪,习惯成自然了,仅靠社区卫生保洁人员的“你丢我捡”的文明劝告行为,根本没人理会,很不管用。
众犯何以止?为了解决这个问题,作为最底层的社会组织头目,人们经常戏称之为管拉圾的社区小徐书记来说,确实是个非常头痛的问题。
徐若水虽然年轻,但冲劲十足。他充分利用自己的人脉,拉关系找门路,不知跑了多少回市区有关部门,那个千方百计、千言万语、千辛万苦,真是无以言状,从环卫、民政、城建等各部门,讨到社区辖区的各个单位,像个乞丐似的,几万、几千,甚至于几百也不放过地乞讨,最后终于凑齐了10多万基建经费,在路旁“共建”了一个公厕,旁边搭了个拉圾房,算是暂时解决了马路菜市场周边的卫生窘境。
但由于铁路区块没有与城市地下管网相连,公厕其实是个标准的旱厕。由于经费短缺,平时没有专人清扫护理,社区只得每周叫人掏一次粪,清理一趟旱厕卫生,便成了小徐书记不可遗忘的民生工作了。可随着马路菜市场的日益兴旺,旱厕及周边的卫生状况带给社区的压力也越来越大了。
到社区上班签到,小徐书记将一天的社区工作作了整体安排布置后,就一手拎着一只拉圾袋,一手提着一把铁钳,匆匆往工人路上的旱厕赶去。你丢我捡,卫生文明从自己做起,已经成为每个社区专职工作人员的日常行为工作习惯。
转入工人路路口,小徐书记远远望见旱厕前停放着一辆三轮车,上面放着一个大木桶,一个身穿白T恤的青年,正在忙碌,小徐书记知道他就是胡志豪了。
走近时,胡志豪正弯着腰,打开公厕旁边的粪便池盖,正一瓢一瓢地从粪池里掏大粪。
路上的行人有的掩鼻而过,有的不由自主地低下头,加快了脚步,不时还听到怨声、议论声:“真臭!”而胡志豪却若无其事的继续专心地掏着粪便。
这是小徐书记与胡志豪等社区志愿者们事先约好的工作之一,志愿者们每周来一次,帮助清理,还义务地把粪便拉到附近郊区菜农那儿。除此之外,小徐书记和他的掏粪志愿队还负责社区4000多户近200个化粪池及管道疏通清理工作。
关于大学生做掏粪义工,究竟值不值的讨论,在乌州市有关媒体百姓论坛栏目中早就有过争论,小徐书记和他的掏粪志愿队早就上过乌州日报头版新闻,成为街头巷尾的市坊谈资,铁路社区等城市棚户区块的拆迁改造,也再次成为乌州市官方和市坊的热门话题。
“在市中心区域竟然还有那么大面积的棚户贫民窟!真不知全国文明城市、旅游城市、卫生城市、园林城市这些空名头的称号是怎么得来的?华而不实的称号能够带给老百姓什么实惠?老站棚户区尤如是乌州市脸上的一块难看的伤疤和毒瘤,如还不下决心根除的话,当官的真好回家种红薯了!”社区居民呐喊了。